摇滚、说唱、街舞、喜剧……青年文化流变史

2022-04-02 18:35: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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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看真人秀,夏天跟着乐队/说唱燥起来,秋天吐槽大会安排上,冬天喜剧大赛接力,来年冬春之交,街舞热场子,新一年青年文化不停更。

Z世代年轻人,一年四季娱乐生活安排得明明白白。

自2017年以来,视频网站自制综艺年年有出圈者,几乎每年都有一种小众文化,通过综艺走向大众视线。

地下成名者浮出水面,小圈层扛鼎人出圈被大众喜爱,流量明星借力丰富人格。

燃炸-破圈-青年文化科普,第二季乃至第N季卷土重来,锐意消耗而疲态尽显。

转眼间小众文化坐着网综快车,全面进攻大众市场行至第五年。

“Jony J 你变了”、“彭磊你废了”不绝于耳。

倒不见得都是严肃批判,观众和粉丝甚至圈内人看似痛心疾首的评价里,有对桀骜青年步入中年不再尖锐不再酷的调侃成分在。

也不是专门调侃哪一个领域的人,事实上小众文化向上突围被主流文化收编的过程,就是逐步从少年长大成人被规训的过程。

一、青年文化过青春

热爱青年文化的Z世代,追溯精神鼻祖,免不了要把时间轴拉回上世纪八九十年代。

1984年美国电影《霹雳舞》漂洋过海,在中国大陆掀起街舞热潮。

究竟有多热呢?且不说街舞鼻祖陶金迷上霹雳舞之后,在1988年让第五代导演代表人之一的田壮壮给量身定做《摇滚青年》,在里头大肆跳舞,这太小众了。

咱们众所周知的孙红雷和黄渤在他们躁动的青春期(90年代),也把霹雳舞当逐梦神器。

山东工厂工人黄渤放弃稳定工作跑去北京跳霹雳舞、走穴逐梦青春,哈尔滨小伙孙红雷参加完霹雳舞大赛,用奖金反手给家里买了冰箱。

与霹雳舞前后脚萌芽的,是摇滚乐。1986年,崔健一首《一无所有》喊出时下年轻人的心声。

过了两年,在酒吧翻唱崔健音乐、跳霹雳舞的窦唯,去黑豹乐队填坑。前任主唱离开,窦唯加入后,包揽词曲创作。

主流社会看到这些青年文化,戾气这么重、表达的生活状态这么迷茫愤怒,再看看身边玩这些的,不是辍学青年,就是游手好闲的街头混混,盖章了——这些舶来的青年文化,负面影响大于正面。

尽管那几年窦唯、张楚、崔健、唐朝乐队在香港红磡演唱会开得热火朝天,创造了中国摇滚史上第一个巅峰,但人们意识到这是摇滚文化的黄金年代,是后来的事了。

早早嗅到这股潮音力量的,是1994年成立的京文唱片。

在乐队各自美丽的大环境里,京文开创性的将黑豹、指南针、轮回、超载、呼吸乐队、眼镜蛇的成名作拼盘发行,《摇滚冲击波》问世后,京文奠定了做原创音乐的基础。

之后京文签约了零点乐队,抓住国内摇滚市场的同时,京文把格莱美引入了中国市场。欧美视野打开,注定它在接下来的岁月里,要把更多元的音乐引入到国内。

鲍家街43号跟京文签约的那年,摩登天空成立了,新裤子乐队成立了。

摇滚在中国走过十年,崔健有了十年精选集,摇滚教父的下一代,继续在鼓点和吉他中挥洒热汗热血和热情。

但摇滚的境况并不好。

到了2000年,北上拍电影的香港导演张婉婷拍讲摇滚青年的《北京乐与路》,耿乐跟《头发乱了》(1994年)时期一样,依旧是乐队主唱。

但时移势易,香港失去了Beyond,内地一代摇滚老炮儿已老去。

张婉婷拍完后说,「北京摇滚的特点是穷,香港已经没有摇滚了」。

「穷」是没成名的乐队常态,京文在世纪末作出的调整有两个。

  • 一是用「嚎叫唱片」这个代表年轻世代音乐审美的厂牌继续招揽摇滚歌手;
  • 二是开疆拓土,把目光放到了嘻哈文化的重要分类——说唱。

当时,后来被称为MC HOTDOG的年轻人已经进辅仁大学,开始了自己的嘻哈之旅。跟张震岳一起演出,影响后来人。

中国说唱嗷嗷待哺,京文把橄榄枝递给两位年轻人,一个是北京人王波,一个是美国人郑孑,他们组成了隐藏乐队,周末常去酒吧俱乐部表演。

2001年,加拿大华裔说唱歌手马克和爱尔兰人贺忠加入,他们自称三国联合部队,要打造嘻哈新形象。

《在北京》等作品中对日常生活的洞察,如今看来,依旧是嘻哈中的清流。

但嘻哈对传统的挑战,与摇滚又不一样。

大众社会普遍接受的歌曲,旋律婉转是第一位的,摇滚的强烈已经让大众文化心动过速,到了嘻哈这里,保守克制的主流眼光,看到的是「说不像说,唱不像唱」。

更偏流行的周杰伦潘玮柏陶喆的说唱乐,尚且被主流社会批判,更遑论纯正嘻哈。

这两种年轻个性的音乐迅速冒头,又只在小圈层传播。

纵然世纪初逐步迈入青春期的85后、90后,通过打口碟中的摇滚和网络曲库中的说唱找到了抒发心声的音乐,但那个兴趣还靠真实环境散发的年代,这些小众文化,能释放的势能,实在有限。

直到2008年,中国网民人数首次超过美国,有关小众文化的未来,才有了更多想象的空间。

二、Z世代与街头文化再续前缘

摇滚好歹经过80年代的发展期,有知名代表作,有领军人物,有固定受众群,虽然进入新世纪荣耀不再,但余威尚在。

摩登天空参照中国早年几个规模小的音乐节模式,开始联动自己手上的歌手开音乐节,先是摩登音乐节,再是草莓音乐节。

第一届草莓音乐节票价有60元和80元两档,地点在北京通州运河公园,除了乐队,还有民谣歌手演出。

音乐节给歌手提供了一种新的变现思路。

新世纪唱片已死,数字音乐制作市场尚不成熟,乐队、民谣等小众流派的主要盈利方式,是在酒吧赚演出费。

开演唱会、面见并不庞大的粉丝群对这些人而言不现实,音乐节的拼盘形式,对他们而言,是更纯粹、离乐迷更近的演出方式。

音乐节中的草莓生活馆、搭讪广场等消费+社交共存的场景,对年轻人而言,是走出个人音乐体验走进社交/消费场的另一种体验。

草莓音乐节慢慢将形式复制到不同城市,苏州、上海、深圳、广州,草莓星球点亮的城市越来越多,进入移动互联网时代后,小长假抢票去蹦音乐节已经成了Z世代生活方式。

万能青年旅舍、声音碎片、二手玫瑰、后海大鲨鱼、痛仰被年轻人收录进网易云歌单如数家珍,另一面,嘻哈文化的处境,也开始发生变化。

事实上,关于说唱、电音、街舞等嘻哈文化,综艺和音乐厂牌不是没有想过要结合,但实在是有点难。

2010年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中国的音乐综艺,被《中国好声音》和《我是歌手》两大巨头盘踞着,期间出现过不少与原创音乐人相关的的综艺,其中也包含多元曲风,但风头都被巨头压得死死的。

街舞这边,主流播出平台也有《舞林大会》等舞蹈类综艺,但民族舞芭蕾舞在其中要比街舞吃香得多。广场舞都跟着凤凰传奇的节拍跳成大众文化了,街舞依旧在小众圈层。

制作过《加油!好男儿》、《舞林大会》、《蒙面唱将猜猜猜》的车澈离开灿星加入爱奇艺时,嘻哈文化有了转机。

环顾当时的音综整体行情,《中国好声音》、《我是歌手》到了N代疲态尽显,首先难以孵化新人,其次难再创造广为流传的金曲,而且老歌翻唱变成常规操作,几年下来,赛制从新颖到味同嚼蜡,嘉宾也不再吸引眼球。

聚焦流行音乐的音综尝试改变,作出的是《蒙面唱将猜猜猜》《跨界歌王》,炒冷饭的音乐+有噱头的明星成了收视救命稻草,观众审美很疲劳。

虽然灿星也尝试过跳出舒适区做垂类音综,车澈2016年做了电音类音综《盖世英雄》,但播出平台东方卫视,电视端收视老龄化注定了这节目播出难造浪。

2017年暑期,新说唱横空出世,中文说唱届的领军人+当红流量明星坐镇,兼顾圈层与大众。

相比传统渠道,网络播出天然利好青年文化。

网络平台目标受众明确,更重要的是,当年网络自制内容尚未移交广电总局统一受省,各家平台自我审核后即可上线,在有限范围内,内容可以不为尺度让步。

这更赚眼球。

地下文化首次在垂类综艺中公开亮相,包容它的土壤里言语自由度较大,年轻化程度高。

内容上耳目一新,同时有巨大话题量的偶像们在节目中展示了新的魅力点。

那个夏天,不知道free style是什么的人会被自动划分为上2G网的生物,束口裤、大卫衣、3M反光条和鸭舌帽在年轻人中流行起来。

看一个人的装束,就知道其嘻哈DNA是否在动。

中国市场向来这样,一档内容火了,同类型内容蜂拥而上是必然。

爱奇艺拆解完嘻哈文化中的说唱,街舞内容正在准备中,优酷捷足先登,《这!就是街舞》提前开播。

「老中青」三代四人评委,第一代韩团中国人韩庚要有,归国四子要请黄子韬一个,代表新生代的三小只也要有。

垂类分好了,话题拉满了,参赛选手备齐了,竞技的终点是什么已经不重要了,追星女孩们再次看到了自家哥哥的新魅力。

嘻哈文化两大分支火起了,乐队和唱作型民谣歌手也迎来了自己的综艺秀。

米未牵头的《乐队的夏天》,在《中国有嘻哈》改名《中国新说唱》卷土重来的那个夏天杀出重围。

「你你你你要跳舞吗」不仅火遍夏天,歌声飘到2020,后疫情时代重启营业的Live House,有多少用这旋律庆祝重获自由。

摇滚老炮儿们浮沉二三十年,从浪子变成奶爸了,不愤怒也不躁动了,他们的音乐在Z世代耳机里,依旧热血沸腾。

另一面,《我是唱作人》与民谣一脉相承,掀起波澜不大,但有固定人群关注,大冰出的书从畅销到被群嘲,书里提到的歌手们在综艺中次第亮相。

音乐市场的细分类型,不再秉持二八定律,早年用80%的大众化音乐满足市场中20%的需求者的做法已然被淘汰。

综艺叠加青年文化,遍地开花。

网络叙写的,是更多元、更年轻、更燃的故事,能让小众破圈,生存土壤很关键,但青年文化的核心魅力,才是不可忽略的点。

三、青年文化的通俗与脱俗

青年文化不断在主流文化面前刷存在感的这些年,社交环境发生了巨大改变。

2014年以后,随着移动互联开始全面普及,同时农村人口大面积流向城市,城市人口超过农村人口,「都市」叙事场景形成了。

在这个场景下,过去乡镇为单位的社群化、乡土化社会在瓦解。

而随着社会资本的发展,人们在工作中扮演的角色,从以前充满人性的角色,转向机器化的角色。

城市看似人口密度大,但人与人之间的内心区隔反而更远了。

而在网络世界,根据兴趣、性别、需求划分出各类不同社区,人在虚拟世界与外界的勾连变多了,现实世界的孤独感与虚拟世界的嘈杂感,形成了强大撕裂。

青年文化的一重魅力,是抚慰孤独。

嘻哈这种最早在上世界五六十年代的美国黑人贫民区萌芽的文化,一开始是用来解决年轻人暴力打击彼此的替代品,街舞首当其冲,斗舞代替打架。

此外,饶舌变成他们的心声,从最初的表达愤怒,到表达对环境的厌倦或无助,再上升到对人生对社会的思考,发泄式唱法有了文化新高度。

嘻哈流到中国时也一样。

纵然《中国新说唱》已然N代,但说唱市场打开了,就不会囿于一片天地。B站自制综艺《说唱新世代》迎来好评,《黑怕女孩》得到无数争议。

喜欢嘻哈文化的,大都是15-30岁之间的年轻人,这个阶段的人,处在青春期和后青春期里。心理正在产生巨大变化。

埃里克森心理社会发展阶段理论中认为,「自我同一性对角色混乱」是青春期儿童人格发展的阶段,这一阶段的重要任务是发展自我同一性,建立新的自我同一性。

自我同一性是一种关于自己是谁、在社会中应有什么样的地位、将来准备成为什么样的人以及怎样努力成为理想中的人等一连串感觉。

而纵观那些备受好评的说唱歌曲,主题无外是拷问自我、原生家庭、反应校园暴力、家暴、坚持梦想等内容。

15-30岁的人正处在人生发展的跌宕期,从生理上的青春期起到大学毕业的阶段,是人开始认识社会学着思考的阶段。

但因为学生身份在社会中并无强参与感,所以产生更多不安,社会议题能给他们构成一种参与错觉,从而有自我价值实现的意义。

而初入职场到三十而立这个阶段,又往往是从雄心壮志到受捶迷茫的过程。

这一时期,压抑愤怒无力交织,摇滚中对理想的诘问以及一些昂扬的旋律,又成了受众的心声。

这种成长阶段和情感上的相通性,会放大青年文化在其拥趸中的魅力,让他们感到被懂被抚慰被陪伴。

此外,青年文化的小众文化属性,隐含着一层「独特」感,对于未到成熟期的年轻人而言,与众不同,即是品位象征。

四、青年文化的财力与魅力

那么,青年文化突围了吗?

从商业的角度来看,可以说是的。

据大麦发布的《2021五一档演出观察》,五一假期,全国演出场次约1.4万场,票房收入8.6亿元,观演人次超600万,其中受年轻人喜欢的音乐节、演唱会观演人次占到12%。

演唱会、Livehouse、剧场演出、脱口秀等各类线下演出火爆。

其中Livehouse票房飙涨448%,脱口秀观演人次翻了六倍,与2019年同期相比,增幅均超250%。

往前看,在疫情尚未来临之前的2019年,中国演出市场的票房已经超过了200亿,年增长率7.29%,增速超过了同时期的电影市场。

同时,各种潮牌厂牌开始出现,车澈除了综艺制作人的身份,还有结合嘻哈文化与消费的厂牌BKSTORE,除了孵化艺人、做Live House,还买服饰周边衍生品。

中国还有一个现象是,五四运动百年后,年轻人爱国情怀的大幅度提升与国家自豪感的回归。

80后和90后在精神上,多多少少都对自己出生的那个年月有种难以道清的依恋。

而成长在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人,又往往格外爱怀民国时期的旧。

这观点是早年《圆桌派》里梁文道马未都几个人一起碰出来的。

关于这两代人怀旧的终极动因,除了对年代寄托的美好想象,还有一个重要因素是,五四运动后和改革开放后的中国,代表了两个不同时期的文化自由。

2021年后,《觉醒年代》等正剧展现的中国帝制结束后最初的青年文化,唤醒了Z世代心中的爱国文化。

同时国潮热起,在中国当下的文化语境中,青年文化已然不再是单一的成长阵痛挣扎,还多了家国情怀。

一个明显趋势是,当这些青年文化流向主流后,主流文化年轻化了。

但值得注意的是,伴随着各青年文化垂类网综N代产出,早期那批活跃在人们视线的人,要么以劣迹艺人形象遭遇封杀,让行业尚未上岸的人再感迷茫。

要么是成名以后越来越靠近主流,把未出圈时看不起的事情全都做了一遍,初心频频被扣问。

青年文化的小众底色还在吗?

不少人讨论的时候,会说保有底色的人重回到了自己的地下。上了岸的不再纯粹。

但若把青年文化看作一个人生的发展阶段,也很容易理解那些上岸了活成与曾经截然相反模样的人。

青年文化的底色是迷茫与愤怒的,注脚是始终找不到更多来自社会、生活的成就感导致的焦灼。

但人不会永远处于这个阶段。

燥过,愤怒过,嘶吼过,长大了,所有情绪都淡了。

听彭磊唱《没有理想的人不伤心》的时候哪能想到,后来他会因为有了孩子,学当奶爸期间,在家里写出《生命因你而火热》。

年少时想颠覆是美好的。后来变柔软了也不赖。

那个「我偏要勉强」的少年,不论主流非主流,都会是青年文化永恒的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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